夜里没睡好,被两只蚊子“踢”了!半夜起来捉它们,折腾了许久,蚊子“啪啪”拍死了,可我再想甜美的入梦乡已经很难了。你说这些小东西可恶不可恶,你叮咬就叮了,吸血就吸了,还非让你胳膊腿儿上开满一朵朵“腊梅花”,让人又痛又痒又抓挠。这且不论,你还要嘤嘤嗡嗡唱着那又尖又细的恋歌扰人清梦,着实可恶可恨至极!
这些“飞贼”起源于何时?一查资料,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!蚊子已经在地球上存活了一亿多年,它才是地球村居民的超级别长辈!不仅古老,它的家族还异常庞大,约有38属多种。作为一种在草丛中潜伏,在野水里产卵,在人畜身上进食的生物,真可以说是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、靠人“吃人”了!岂止是“迷你轰炸机”“吸血狂魔”,它还是“致命杀手”!蚊子会传播多种病毒和疾病,包括疟疾、寨卡病毒、登革热、乙型脑炎和*热病、丝虫病、基孔肯雅热等,是人类最致命的动物杀手。
那么古人是如何与“蚊”共舞、口诛笔伐的呢?我们从那些或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,或冷嘲热讽、诙谐幽默的古诗词里可见一斑。
人类和蚊子交恶的历史,可谓源远流长。在蚊子无休无止的滋扰面前,古人顾不上涵养,就连道法自然的庄子也坐不住,在《庄子·天运篇》控诉道:“蚊虻噆肤,则通昔(夕)不寐矣。”
唐代诗人刘禹锡忍耐不住蚊子骚扰、叮咬之苦,愤然写下《聚蚊谣》:
沉沉夏夜兰堂开,飞蚊伺暗声如雷。嘈然响起初骇听,殷殷若有南山来。露花滴沥月上天,利嘴迎人著不得。我躯七尺尔如芒,我孤尔众能我伤。天生有时不可遏,为尔设幄潜匡床。清商一来秋日晓,羞尔微形饲丹鸟。
控诉蚊子罪行的,还有北宋大文豪欧阳修。也许某天早晨他和我一样,被这可恨的蚊子咬醒,索性拿起笔,写下了一首超长诗《憎蚊》:
扰扰万类殊,可憎非一族。甚哉蚊之微,岂足污简牍。乾坤量广大,善恶皆含育......
洋洋洒洒余字,历数蚊子种种恶迹、滔滔罪行以及诱蚊捕蚊之法,很少见这位文豪写下如此长诗。
更多的诗人,是喋喋诉苦型。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被贬到巴蜀做官,那里的蚊子极其凶恶,他不胜其苦,写下一首《蚊蟆》倾诉:
巴徼炎毒早,二月蚊蟆生。咂肤拂不去,绕耳薨薨声。斯物颇微细,中人初甚轻。如有肤受谮,久则疮痏成。
蚊蟆是一种小型的黑蚊,春天就开始出没了,被咬上一口,感染发炎就会生出疮来,其苦痛可想而知。唐代另一位诗人元稹也曾被贬南国,对这种又小又黑、咬人十分狠毒的蟆蚊深恶痛绝,一连写了三首《蟆子》诗,喋喋不休倾诉其苦。
不仅是春夏之季的蚊子肆虐成灾,秋天的蚊子噬人更甚。明代文人程通秋夜旅居馆舍,不胜秋蚊骚扰,夜不成寐,写下《恶蚊》:
旅馆疏窗暑正炎,飞蚊无数恼人眠。成群夜出晴檐下,逐阵雷鸣客枕边。任是终宵高秉烛,也须微暮略薰烟。乾坤幻化何时息,直待西风九月天。
絮叨一番苦痛,只有期盼“西风九月天”,滋扰的蚊虫才能消散。冬天果真就没有蚊子了吗?其实不然,在宋词大家秦观的《冬蚊》一诗里,冬天的蚊子一样恼人:
蚤虿蜂虻罪一伦,未如蚊子重堪嗔。万枝*落风如射,犹自传呼欲噬人。
蚊子已经修炼成精,春夏秋冬都是它们的“天堂”。
面对小小蚊子逞凶狂,诗人却无可奈何。唐代诗人杨鸾,《全唐诗》里仅存其一首诗:
《即事》白日苍蝇满饭盘,夜间蚊子又成团。每到更深人静后,定来头上咬杨鸾。
这首诗以诙谐的语调,表现了诗人心中的无奈,令人哭笑不得。
当然,也有忽悠调侃型,与其被骚扰得不得安生,倒不如“幽”它一“默”。北宋名相、文学家范仲淹一向严肃有余,而幽默不足,可在《咏蚊》一诗中不乏诙谐意味:
饱去樱桃重,饥来柳絮轻。但知求日暮,休更问前程。
这家伙吃饱之后像晶莹剔透的红樱桃,饿瘪的时候像轻飘飘的柳絮,只盼望夜晚来临过足瘾飞走,哪管什么前程不前程?
元曲里多有写被蚊子叮咬之后的调侃,你看这首《南正宫·玉芙蓉》写得太形象了:
方值暑气大,便乘炎焰下,杀腾腾遍地轰炸。嚣张不惧人来骂,厚颜无耻入千家。刚说罢,哎呀冤家,眼见的胳膊上咬了朵腊梅花。
最末一句惹人不由发笑,这“冤家”一不小心着了一招,细白嫩肉的胳膊上开了一朵“腊梅花”!
另一首《*莺儿》,把蚊子美女化了,或者说是“妓女”化了:
名贱身且轻,遇炎凉,起爱憎,尖尖小口如锋刃。叮能痛人,叮能痒人,娇声夜摆迷*阵。好无情,偷精吮血,犹自假惺惺。
用拟人化的笔法,把蚊子夜间袭人时娇媚、卑贱的神态,描写得淋漓尽致。
人们在与蚊子的战斗中,也表现出了敬孝和悲悯情怀。“二十四孝”中,记述了晋代少儿吴猛“恣蚊饱血”的故事,诗曰:
夏夜无帷帐,蚊多不敢挥。恣渠膏血饱,免使入亲帏。
为了让劳苦的父母睡个踏实觉,八岁小儿吴猛每晚赤身裸睡,任蚊子叮咬也不驱赶,痴傻的认为,蚊子吸饱了自己的血便不再去叮咬父母,其孝行确实令人感动。唐代“苦吟诗人”孟郊的情怀要博大一些,他写了一首《咏蚊诗》:
五月中夜息,饥蚊尚营营。但将膏血求,岂觉性命轻。顾己宁自愧,饮人以偷生。愿为天下帐,一使夜景清。
特别是最后一句,颇有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的境界。
蚊子再厉害,也没有贪官恶吏厉害,所以一些诗人借蚊刺贪刺虐。清代性灵派大家袁枚面对凶恶的蚊子,也按捺不住痛恨,他把蚊子与贪官污吏联系在一起,写了这首《秋蚊》:
白鸟秋何急,营营若有寻。贪官衰世态,刺客暮年心。附煖还依帐,愁寒更苦吟。怜他小虫豸,也有去来今。
他把这只秋天的蚊子比喻成“白鸟”,嗡嗡营营、寻寻觅觅——不管为官怎样的贪,不管刺客如何的勇,到头来都是可怜虫。
古往今来,人们与恶蚊的战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,“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”,什么妙法子都用了。最早可见于《诗经.召南.小星》“肃肃宵征,抱衾与裯”之句,意思是说:急急忙忙赶着夜路,随身带着被子和蚊帐。可见当时蚊帐已经成为防蚊利器。
唐人元稹诗云:“蚊幌香汗湿轻纱,高卷蚊厨独卧斜。”(《吴姬十首》)“蚊厨”也是指蚊帐。也有使用“燃火绳”法的,即把蒿草、艾草编织成草绳湿润后点燃,发出浓烟驱蚊。南宋陆游《熏蚊效宛陵先生体》曰:“泽国故多蚊,乘夜吁可怪。举扇不能却,燔艾取一块。”用扇子无效时,就用艾草点燃后驱蚊。清代蒲松龄的《驱蚊歌》写道:“炉中苍术杂烟荆,拉杂烘之烟飞腾。安得蝙蝠满天生,一除毒族安群民。”诗中不仅提出以草药熏燃驱蚊的方法,还倡导人们应当保护和利用蚊子的天敌(蝙蝠)来除蚊。
《咏蚊》清.单斗南性命博膏血,人间尔最愚。噆肤凭利喙,反掌陨微躯。
蚊子岂是人的对手?最简单最痛快的办法,就是“pia”!不过,一巴掌下去,往往像清人袁枚这样“误愤自批颊,怅望空徘徊”,手掌拍麻了,脸也打肿了,蚊子硬是没打着,没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了。这些野生小家伙哟,简直是把我们伟大的人类——置于“华佗无奈小虫何”的尴尬境地!
-作者-
刘琪瑞,男,山东郯城人,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,出版散文集《那年的歌声》《乡愁是弯蓝月亮》和小小说集《河东河西》。